“嗵、嗵、嗵”，有人急促地敲门，文凤迅速起身。她们娘俩在何勤和周师傅保护下一路不歇。

    在慈湖的兵站凭证购买（支付了二十块大洋！）两桶汽油后，来到芜湖，找到那位宋警官所说的王老板，在他帮助下住进了城外广济寺的客堂。

    季同在家的时候和她说过当年在日本如何提心吊胆，甚至每夜更换住宿地的故事，文凤记在心上，所以今晚就搂着阿旭和衣而卧。听到声响，她马上来到门口。

    何勤的声音和某人说了两句，马上来到门口：“夫人起身了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在！出了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和尚来报告，说有火工听军人讲，日本人已经到了当涂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这样快？”文凤大惊。

    “和尚特来通知客堂留宿的各家，让咱们赶紧决定去留不要耽搁！”

    “走，当然是走！”文凤目光一闪：“你叫周师傅立即发动车子，咱们马上走！”

    “连夜么？”何勤吃惊地问。

    “对！马上走！”文凤说：“哪怕开慢点也要走！”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，夫人请听小僧一句。”那个来送信的和尚上前低声说：

    “您可能对本地情形有些不了解，这地方下山之后往南行不是池沼、湖泽，就是河渠、溪流。夜间行车多有不便，如果一个危险……。您还是应该以孩子的安全为上。”

    “小师父看来是本地人？可有什么好建议？”文凤客气地问。

    “如果您着急，小僧有个算计，可否用请夫人斟酌。”那和尚双手合十回答。

    原来他的主意是现在可以开车下山到镜湖前停下，等待天色放亮可以看清什物、道路时再继续上路，这样可以避免安全问题。

    文凤稍稍琢磨就知道这是最合适的办法，立即表示同意。大家迅速行动。

    好在他们单独住一个院落，行李都留在车上没动，只是带好随身物品，和尚在前边挑着灯笼带路，车子在后面慢慢跟着下山。

    直到看见镜湖粼粼波光的水面，和尚这才告辞。

    大家都没下车，就坐在车里等到天色微朦，周师傅发动了车子，沿着湖边道路缓缓而行，往南走了两个小时才通过水网地带。周师傅刚刚把车速提上来，何勤突然大声叫停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？”文凤急忙问。

    何勤跳出车去仰着头朝东边天上看了片刻，朝四下里一望，指着远处几棵古树大声问周师傅：“能不能开到那树底下去？要快，敌机马上要来了！”

    “敌机是什么？”周师傅一边发动车子，一边问：“是飞机吗？”

    “对！而且不少，肯定是去轰炸芜湖的！”

    “可，咱们已经离开芜湖了呀？”文凤不解。

    “夫人有所不知，”这时候周师傅也明白过来，他曾往返接送机场，见过飞机那东西：

    “咱这小小的车子要掉头还得转个大弯子呢，飞机可不也这样？

    它轰炸完芜湖就要掉头往回飞，回去路上可不就可能看见咱们吗？别说了，赶紧躲躲为妙！”

    车子刚开进树林，就觉得车子窗户颤抖了下，接着芜湖方向传来声巨大的轰响。众人侧目看去，一朵黑云腾起，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。

    阿旭大叫：“娘啊，好大的爆竹！”

    文凤抱起她下车，何勤让她母子躲到树下坡后。不一会儿藏好车子的周师傅也跳了进来。

    大家都伸着脖子瞧芜湖方向，感受着地面不住的抖动。飞机炸了一轮，排着队往西去了。“咦，它们怎么没掉头？”文凤奇怪。

    “夫人别急，你再等等看。”何勤回答。果然，一会儿，那些飞机回来了，从不远处绕一圈，然后重新朝着芜湖又飞回去。

    大家看着它们的身影渐渐变小，然后重新回到芜湖上空，爆炸声再次传来，那边腾起数条灰黑色的烟柱，中间还杂着火光。

    文凤好像听到远远传来的哭叫、喊声，他们几个都张大嘴巴，呆呆地瞧着。

    忽然，何勤叫了声：“飞机回来了，大家趴下！”

    文凤连忙将阿旭抱在怀里。刚刚低头，上面“哇”地声飞过一个巨大的黑影。“一共是六只！”阿旭蜷缩在母亲怀里小声说。

    泪水从文凤的脸上落下，她转头看去，芜湖已经陷入一片烟尘与烈火之中。

    “小何、老周，谢谢你们！还有昨晚那位小师父，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？要不是你们，我们母女现在说不定也在那里头受苦、受难呢！”

    文凤声音哽咽地说完，起身拍拍尘土，对着二人深深一躬，何勤同老周连忙摆手说些职责所在不必如此的话。

    大家坐下来定定心，才明白宋警官为什么不让他们在当涂或芜湖找船过江。

    那样的话肯定要耽搁时间，找到船还罢了，找不到就会被日军追上后果难料！

    唏嘘之后大家不禁后怕，顾不得平复心情和身上的泥土，立即上车继续赶路。

    文凤回头看看城市上空的黑烟，心想芜湖尚且如此，南京只怕被炸得更厉害。

    不知道他已经撤退了没有，留在城里的李上士出城了没有呢？

    他们离开的当晚，李二出费好大力气拨通了电话，向仲礼报告家眷都已离开，目前只剩自己留守扫尾。

    仲礼告诉他毁掉家里所有写着东西的纸张然后尽快撤离，如果还有钱财或贵重物品，可以找地方埋藏。不能让日军进城后找到这里属于陈家的证据。

    根据他的指示，李二出花了不少时间、精力处理这些，尤其是季同房间里留下的物品，连每个被角都捏过，确认里面没有遗留物品。

    他每个房间、每个角落地仔细搜索，做得十分细致，终于做完这些之后却发现城市已经完全戒严，他出不去了！

    不仅城市出不去，戒严以后所有穿着老百姓服装的人都不能上街，这是他没有料到的。

    还有一个人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。

    陈叔仁走进房间的时候，荻原眉头紧锁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。“先生，您……这是怎么了？”叔仁纳闷地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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